《烟台散文微刊》.42期（总第42期）
疯狂的柿子
◎张梅芳
（一）
跟着柿子跑了许久……
第一次结缘柿子，是在招远，那份冰凉的甜蜜从此萦绕在舌尖脑海。
今年追逐柿子，是从龙口石良水夼开始的。一树树橙红的柿子，在山间里招摇，冲着你笑，密匝匝，挨挤挤，一派热闹！一行10人，便从贪婪地吮吸中开始：“这个甜”“那串红”“还是这一枝漂亮”……每个人都兴奋，早忘了“不能多吃的提醒”。我当然也是好色一族，萍姐姐依然负责爬上爬下串梁上树，我乖乖吃，狠狠吃，早把雪花梨花等诸位哥哥姐姐的劝告抛诸脑后，并且藏了一枝，准备在老垛顶巅大块朵颐。
行程颇有些趣味，路线也不长。各种怪石千姿百态，各色树木盘曲嶙峋，大自然的造化总令我疑心：这都是圣灵在窥探人间。
舌尖上的诱惑，涩涩甜甜。
天气不好，前进等第一梯队果断决定下山，虽然这条路线里未见到剑龙石，但是那生长在岩石罅隙里，足有一抱粗的大树，让我敬畏惊叹许久。
很快抵达山脚，梨花给我的红豆豆，也抵不过柿子带来的快乐。不远处村子里传来狗的吠叫，心虚的我们，树上树下不敢喧哗。折枝、摘果、投掷、累垛，配合得惊险无比。一忽儿，打着了胸脯；一会儿，碰折了指甲。甜蜜的伤口里没有疼痛，憋不住的笑声里，都是孩童样顽劣。终于背包里再也塞不下多余的一个，遮遮掩掩羞羞答答奔赴停车点。
老乡们真是淳朴，竟然主动问我们没摘些柿子？我们尴尬地笑，没好意思展示我们贪婪的战果。但是老乡热情的寒暄，即刻让我们卸下盔甲，暖人的话语如柿子蜜了这寒冷的冬天——喜欢吃就多摘点走，再过些日子烂在地里，太可惜了！
接下来关于柿子，关于花生，关于苹果的闲扯中，老乡们丰产不丰收的无奈与寄希望来年的乐观，都在古铜色的面膛和裂满口子的糙手里，没有声响。
吃下的柿子，也分明有了些涩涩的味道了。
（二）
终于下定决心入手单反，佳能D，虽不高端，但对于我这个摄影小白来说，也足够捣鼓一段时间了。
“看花容易绣花难”，没端起相机前，也曾对别人的摄影作品指手画脚、评头论足，而今才知道构图与光影的艺术，并非想像那般简单。
蓬莱阁下试拍，竟是一片灰白，主题呢？对焦呢？黄金三原则呢？一头雾水，几欲砸破脑袋。哎，我真的很白！
不行，怎可轻易服输？凌云可不想做半途而废的糊涂蛋！听闻张老师要组织去拍柿子，还在老妈被窝里的我，立马收拾行囊，赶赴“战场”——4车人马，浩浩荡荡！龙口石良另一个小村庄，便随着逶迤的山路，袅娜在视线的前方。
溪水潺潺，哗哗作响。未化尽的薄雪，浅卧在那些懒洋洋的背阴面，甜美娇憨。三转两转，梯田样的柿子园迫不及待地闯入我们的视线。
这些沉甸甸的柿子，满满地在枝头堕着。庞大的树冠，经这些红色果实不经意地渲染，在蓝天白云下，妖娆起来，昂扬起来。深吸一口，冰冷里竟还有丝丝的甜。树下有摘好的柿子成堆放着，冷霜中玲珑剔透。筐子、篮子、袋子，一齐上阵；这边摆拍，那边偷拍，7、8个镜头咔嚓作响；手机当然也不甘寂寞，美猴作为最佳模特，怎能缺席了这盛大的场面？
顺光、逆光，近景、远摄，大场面、小细节，俯仰、侧卧，黑枝干、红果果，一切都在镜头里独特起来，流转起来，升华起来，天与地与山与水与人，似乎都成了最原始的状态。
小口吮，大口吞，捏着吸，掰开啃，如鸟雀，似狐獾，笑声在山野里回环成水彩，各色美艳的服装灵动成碧蓝苍穹里最惹眼的沸点。我经不住柿子的诱惑，吃了又吃，甚至于忘了有个镜头在手里，忘了行程的初衷是为了学拍。过曝的片子拍了很多，但不影响我的心情，美亦美哉，乐亦乐哉，酣畅了，淋漓了，享受了过程，结果差强人意，也不必过分纠结。
老树当真可爱，只有一个柿子的枝头，也确乎有些孤单，但我们的摄影师却独独偏爱。大师们纷纷感慨，期待飘雪的冬日早早到来。于是那些关于柿子的水墨般美图，又在回味中被赋予了魔幻，在一派神往中，那些柿子似乎都顶着晶莹的白，娇俏妩媚，在飞扬的风雪中嬉闹成冬日的温情。
追着柿子疯狂逐走，随着光影艺术前行，山坡也好，田间也罢，沐风栉雨，在呼啸的山风中能听得见生命的真诚，在翻飞的雪球中觅得久违的感动，再疯狂一些吧，和柿子一起挥霍这多雨的冬天！再肆意一些吧，和柿子一样，无人收获，就去笑傲苍天！
（三）
我的张老师，追光逐影群主，不断晒出她和柿子亲密接触的美图——在繁华喧闹的枝丫间，编起麻花辫的老师，恍若农家少女般清新自然，温婉可爱。老师还和刚毕业时一样，激情满怀、果敢干练。我是老师教师生涯的第一届学生，老师是我接触正规英语的启蒙人，也是我年少最低迷时期给我很多温情的智者和姐姐！
老师独立而且很有个性，亦如她的教学风格——不吝啬表扬，也有严厉的批评；不轻意服软，也绝不自负和玩世不恭。老师爱美的东西，也执着地热爱生命！
南王位吴的柿子园，便是老师提前联系好，提供给我们的拍摄场地。我贸贸然决定自己探寻，打着导航，竟然开进了一道河沟里，我暗暗佩服自己——真是神云呀！小心翼翼开到坡顶，一条水泥大道赫然眼前！导航呀，你确定不是逗我玩吗？
所幸大路顺畅，一忽儿便到了位吴地界。远远便见一抹红云隐于苍茫的灰白之中，我急忙瞭望，似乎只是一株。于是决定亲往近观，蹚着深深浅浅的沟岭，踩断无数枯草的断茎，得见这株老树的尊容——倔强桀骜，孤高孑立。“盘曲嶙峋的枝干就是一幅好画”，莫不是就是形容它？
可老师照片里低矮的柿子林呢？放弃对老树的膜拜，重回车里，往南行驶不远，但见绵延三四十米的橙红浮动在东面的山脚，我当即选好位置停车，那定是孙老师发现的“好地方”了！
曲折的山路两边，这儿一株，那两树，悠悠哉哉地和我打着招呼。或许是吃多了的缘故，或许是那一片红更诱惑，今日的我竟没了吃的兴致，只顾匆匆赶路，只想今天能找到拍照的感觉。
园主的妈妈在修剪枝丫，看着满园疯狂的柿子我有些难过，很多已烂软，卖不出去怕是要白白辛苦一年；同时也觉得自己愚笨，这么密集的柿子要怎么才能选取好的角度去拍。没有思路，只好和大姨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，大姨也热情邀约来年山楂树下再见，那时绿叶红果才煞是好看。
不久，老师带着大队人马赶来。柿子园里一下热闹起来：美娇娘忙着选景摆拍，帅男儿争着抢占最佳机位！“看这儿！”“左转头！”“右扭身！”“摘墨镜！”“换围巾！”……俨然在导演一部大片！那些我还叫不上名字的镜头，如长枪短炮一般，快门声不绝于耳。
“你先熟悉按键功能，半按快门对焦，然后调整构图。”
“你这样构图人物头顶太压抑，试着人物头顶留白。”
“低机位仰拍，会有不一样的气场。
“高机位俯拍，更适合表现大场景。”
“注意光圈和快门的配合，拍完要看看曝光效果。”
……
老师和台哥还有各位摄影师不吝赐教，我细细品慢慢磨。待到大家都撤离后，我独自在返回的山路上，又不断对着那些无人看管的柿子各个方位转圈拍，希望能体会到光影的魔术变幻。
没有绘画的基础，没有秉异的天赋，只有蜗牛的故事可以激励我了。又想起初中老师对我的评价：你接受新事物能力慢，但领悟得会比较深刻。希望这个评价可以支撑我在摄影上找到悟性。
记忆又苏醒：老师用课外读物奖励单词识记快的学生娃儿，课外活动领着我们学打排球，领着我们骑行到蓬莱阁小海下，给我们讲那些照片后的故事……后退颓丧时，每当想起老师娇小身躯里蕴藉的无穷能量，就觉得生活不会总是悲伤。
毕业到南王报到那天，正是老师从南王调离进城的日子，时光就这样又把我送到老师跟前。顺理成章地，我用了老师睡过的床，那些温暖的情绪在短暂的见面寒暄里，又夹杂了些愧疚。我没有发展成老师希望的模样，甚至于在众多变故后，我都没有勇气和老师诉诉喜怒哀伤。
时光总归是善解人意的。能和老师再次亲昵，能和老师因为爱好又走到一起，又可以聆听老师的教诲，又可以在疯狂的柿子的陪伴下走过冬季，这种缘分是不是冥冥中早已天定？疯狂的柿子呀，你们中的哪一个会砸醒我愚钝的脑袋，让我从此成为老师的荣光？
(图片来自于网络）
张梅芳，蓬莱人，文学小白一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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